《射雕英雄传》之：黄老邪有多邪

《射雕英雄传》之：黄老邪有多邪

黄药师号称东邪，他行事乖张，让人难以捉摸，即不能算个大英雄大侠客，又绝对不是大奸大恶。即不像洪七公那么大义为先，一身正气；也不像欧阳锋那样善恶不分，不择手段；他办的事儿有时候让两边的人都摸不着头脑，倒与老顽童有几分相似，全凭心之所致。只不过老顽童心中本没有世俗礼法的条条框框，而黄药师是尽知礼法，却根本不屑于去守。黄药师绝顶聪明，不仅武功高强，而且天文地理琴棋书画诗词曲赋数术易理，无不精通。凡人精于此中一二项，已经穷经诰首，他却样样精通，只能说这是神一样的存在了。由其学问方面也是超一流，黄蓉只得其皮毛，却能够在归云庄上与陆乘风大侃一气，又把以书生自诩的朱子柳驳的哑口无言。可见黄药师不仅博学，而且极有才气。从武功上来说，黄药师的武功大多没有师派流承，尽皆自创，却少有敌手，武学造诣非同一般。这样一个凡人只能望其项背的人，为人做事自然会有他自己独到的见解，不会人云亦云，随波逐流。黄药师最大的特点是薄孔非周，不拘世间礼法，但是却并非走向了人性的反面，与大奸大恶同流合污。有一次欧阳锋给黄药师带来个弯举升人头，说这人是个腐儒，在学院大讲什么忠臣孝子，他听的不耐烦，一刀给杀了。欧阳锋本以为黄药师会与他臭味相投，大加赞赏，没想到黄药师恭恭敬敬把人头埋了，还作了三个揖说答首，“我平最敬的是忠臣孝子。”因为他觉得忠孝乃大节所在，并非礼法，让欧阳锋讨了好大的没趣。可见黄药师是有一套他自己的礼法准则的，只不与周孔划下的条条框框不同罢了。既然对周孔的礼法不屑一顾，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也就好理解了。他让两情相悦的陆冠英和程瑶迦马上结婚，不用管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让人觉得难为情；黄蓉得知郭靖要娶华筝之后表示，“他要娶别人，那我也嫁别人。他心中只有我一个，那我心中也只有他一个。”黄药师竟然非常支持女儿，让周围的人大感诧异。这是本着人性而为，突破腐朽礼法障碍的事情，现代看来，也并不多么惊世骇俗。单是薄孔非周，黄药师也不能算是特别的邪，他还有很多地方邪乎的让人咋舌。他居住的地方是一个海上孤岛，岛上用的仆人，全是从各地找来的大奸大恶之人，把他们割舌刺耳变成聋哑，然后留在岛上做苦役。桃花岛就像是一个改造犯人的监狱，只不过全判的无期徒刑，而且是黄药师私人的。江湖规则中，这些大奸大恶之人如果一刀杀了，那是侠义道，大家都没有异议，但是黄药师的做法却让包括洪七公在内都惊奇。当然，若是将无辜之人刺成聋哑，那就是邪恶了，偏偏这些是恶人。给恶人一条生路，但又不给他们再次做恶的机会，还让自己从中受益，这事儿正邪莫辨，由其与社会制度不合。再比如，梅超风和陈玄风偷得《九阴真经》私奔出岛后，黄药师竟然迁怒于其他无辜弟子，挑断他们的脚筋，全部流放出岛。想梅陈之错，与他人何干？再说便是警示，这种做法也太过了一些。后来得知梅超风失落真经后，他不仅命令梅超风找回真经，还要她把所有看过《九阴真经》的人全都杀掉，一个人看过杀一个人，一百个人看过就杀一百个人，也不管小梅有没有这个能力。唉，看过《九阴真经》的，还是省油的灯么？这些事情实在是逻辑混乱，简直邪的不可理喻。日常的小事里，他也显得心高气傲，与众不同。偌大江湖，少有他能看在眼里的人物，除了南帝北丐西毒中神通之外，天下武林人士，还有谁能让他东邪敬重礼遇？便是创出了《九阴真经》的黄裳，他也不放在眼里，说道别人能写出这样的武功秘决，难道他黄药石就不能写？所以立志要自己写出《九阴真经》的上篇，否则决不离桃花岛。后来黄蓉出走，苦于亲情才让他自己松了给自己下的套。至于真经上篇的写作进程，显然并不理想，估计八字连一撇也没有，这太自负了，自负到做茧自缚。既然自负高傲，难免争强好胜，不能容忍别人高于他之上，不然这么一个率性洒脱的人，也不会对华山论剑这么感兴趣了。郭靖这个毛头小子用洪七公的降龙十八掌偶然打败了他的弃徒梅超风，他就不服气，要亲自出手教训一下，也不管什么辈分风度，会不会被人说以大压小。要不是黄蓉以死相协，当真就打死了郭靖也未可知，真是邪的让人无可奈何。所以说天下能制住黄老邪的，也就是黄蓉一人。他死看不上郭靖，但黄蓉最终也让他接受郭靖当女婿，可埋老见在与儿女的斗争上，父母从来就没有赢过，那怕聪明自傲如黄药师也不例外。只怕对于女儿的迁就纵容，他较之一般人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其实是黄药师特别重情的一面。天下人都以为黄药师太邪气，但是他却没有众叛亲离。他的女儿自不必说，他的妻子为了帮他达成心愿，强默《九阴真经》竟然心血耗尽而死；他的徒弟陆乘风、曲灵风等被无故牵连受害，不但无一怨怼黄药师，相反一直要想尽办法哄得师傅回心转意，好重归师门；哪怕是被他赶出师门的梅超风，虽然对恩师又敬又怕，但是听到师傅死讯也悲伤不已，最后更是拼死替师父挡了一掌。这些其实都有原因，因为黄药师对于亲人，实在是重情之至。他花十几年的时间创出了一套武功，让弟子们可以习练后可以恢复行走，便是深恨梅超风陈玄风，也要为陈玄风报仇，而且在梅超风危难时救了她，特别是对于他故去的妻子冯蘅。黄药师对于妻子痴情之至，在妻子死后，将其墓室布置的有若天堂，把她温柔的放在一个水晶棺材之中，还准备了一艘华丽的花船，准备与她共葬大海——想那月明风清之夜，一艘大船飘于无边的海面上，玉棺旁站立一个男子，风姿隽爽，湛然若神，萧声呜咽中，大船慢慢下沉……此情此景，如诗如画，凄清浪漫，绝美感人。黄药师本就是个有诗人气质的人，他与爱人住在桃花岛上，总让人想起桃花源。岛上草木郁葱，繁花似锦，想暮春时节，桃花烂漫，树下一人，掌法玄幻，身影飘乎，片片花瓣飞落如雨……“桃花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连武功都透着诗意。这样一个诗人，这样一个重情重义、博古通今、智慧超群、才气干云的诗人，想要让他安于世俗礼法，遵守孔孟之道，实在是太为难了一些。所谓邪，也不过就是与一般人不同罢了，古来有大才情，大洒脱之人，有几个是循规蹈矩的？规矩也是人定的，自负已经超越制定规矩之人，自然也就不屑于去守什么规矩。世人看来是痴癫也好，疯魔也好，与邪气也都是一样的意思，只是他们不能懂罢了。黄药师这样的人，不邪才觉得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