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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下水道

中国的下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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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下水道

今年夏季,在一场场暴雨的洗礼下,武汉、杭州、北京相继变成了“水城”。由此,在中国长久以来被忽视的城市下水道,突然变成了人们目光的焦点。中国的城市下水道现状如何?它们在城市内涝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城市内涝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地理原因?面对内涝的威胁,今后的城市究竟应该何去何从?  大雨后的街道一片积水,本应该在此时承担起排水重任的下水道,却发挥了完全相反的作用——积水回流,从管道口喷涌而出,溅起了半米多高的泥浆。这样的场景并不罕见,在中国的大中小城市中你都可能看到。摄影/范永松  北京,2011年6月23日。作为中国的首都,北京也没有逃脱在大雨中水淹全城的命运,路面积水影响了车辆通行,造成全市大范围的交通拥堵。  在中国,没有“下水道”只有“污水管网”  雨噼噼啪啪地落在水泥地面上,激起一朵朵水花,马路边迅速汇集起一片积水,人行道上印着“污”字的井盖在雨水的冲洗下反倒比平日要干净几分。又是一场急雨。  一阵电话铃打破了单调的雨声,是《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的编辑:“我们想做一篇关于城市下水道的报道,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下水道’?你是说‘污水管网’吧?”  “我是指排雨水的,和污水没什么关系吧。你知道今年下大雨许多城市都被水淹了”  “那就是‘污水管网’。”我肯定地说,又带了几分戏谑,“严格地说,在中国,没有‘下水道’,只有‘污水管网’。”  “下水道”这个词其实是日语舶衫告来词,在汉语中本没有这种说法。“下水”二字表明在功能上它是用来收集和排放城市生活污水、工业污水、大气降水和其他弃水的;而“道”字,则准确描述了以巴黎、东京为代表的“地下廊道式”城市排水设施。这样的排水廊道往往深埋在地面几十米以下,有着巨大的物理空间。例如巴黎的下水道是在地面50米以下,宽逾5米;东京的下水道是在地面60米以下,宏大之处不亚于一座宫殿。而我国城市中普遍采用的是“地下管网式”排水设施,在较浅的地下埋藏着口径多在一米左右的排水管,实在是当不起这个“道”字的。  为什么我国会采用“地下管网式”排水设施呢?这要从上世纪50年代说起。  历史上,中国城市多采用明渠和暗沟相结合的排水系统,新中国刚成立时,这些排水沟渠大多因年久失修,淤塞严重,明沟和水塘更是垃圾堆积、污水四溢。不仅不能满足城市排水的需要,还造成了许多枣颤环境卫生问题。新中国的缔造者们在城市建设领域的经验是一片空白,于是一面开展“爱国卫生运动”进行填沟修塘,一面积极学习建设城市排水系统的经验,而学习对象毫无疑问就是“苏联老大哥”了。北京、广州、沈阳、天津、武汉一批重点城市和新兴工业城市,在苏联专家手把手的指导下建设起了现代化排水工程,苏联的“地下管网式”排水设施被全盘复制到了中国。  这样的排水管道,设计偏保守,小口径的排水管承载能力也有限,很难应对大流量的来水。苏联位于高寒地带,大部分地区降水较少(莫斯科的年平均降水量为582毫米,列宁格勒为585毫米),这个问题并不凸显,但在我国就大不一样了,我国秦岭淮河以南的广大地区年降水量都在800毫米以上,广州更是高达1600毫米。  此外,我国的城市排水系统建设还存在着另外一个问题—或岩明—“重污水,轻雨水”。留心观察一下身边,你会发现井盖上印着“污”字的远远多于印着“雨”字的,因为大部分城市没有专门的雨水管道,雨水管和污水管是混合在一起的。在科研方面,城市排水一直偏重于污水处理技术的研究,而对城市排水管网领域关注不足,所以从事排水工作的人们,在提到城市排水时一般都会脱口而出“污水管网”四个字。所以在我看来,中国大部分地区都是只有“污水管”而没有“下水道”的。  在中国,想看到真正的“下水道”,就只有青岛德国人修筑的那部分了。十几年前祁红波曾在青岛做下水道修理工,用他的话说:“(在青岛)我真的相信路面一个城市,路下一个城市。我们做完工,就可以直接从下水道走回去,很快的。”后来他又在深圳做下水道修理工。同样是从一个渔村起步,深圳的城市建设要比青岛晚100多年,但比较二者的下水道,祁红波认为:“深圳还要学习。”  消失的湖泊——没有地方去,水自然会泛滥  “其实从排水设施本身来看,‘管网式’并不比‘廊道式’差。只要设计合理,调度得当,它们都可以发挥出很好的排水作用。”国家城市给水排水工程技术研究中心总工程师郑兴灿说,“关注城市排水问题,不能光盯着排水管道,许多问题不是出在管道上,而是出在城市本身。”  在他看来,在城市的高速扩张中,不断被填埋挤占的湖泊河道和面积越来越大的硬化地面,比排水管网本身对城市内涝的影响要更大。  武汉水务局的资料显示,上世纪50年代初,武汉市主城区尚有湖泊59个,水面面积273平方公里,到现在中心城区湖泊数量仅为38个,水面面积约122平方公里,缩减了一半还多。本来可以被这些天然湖泊调蓄的降水,如今已经无处可去。  “古人说:水满自溢。没有地方去,水自然会泛滥。”华南理工大学建筑学院教授吴庆洲表示,在他的著作《中国古代城市防洪研究》一书中,他把“蓄”列为古代城市防洪的重要方略之一,“调蓄系统乃是城市防洪系统中的一个子系统,它由城市水系的湖池河渠组成。在城外洪水困城,城内积水无法外排时,古城调蓄系统的蓄水能力对避免内涝之灾具有决定性的作用。”  6月24日,我去武汉出差,虽然没有赶上6月18日“到武汉去看海”的机会,但是一场大雨还是让我在武汉的主干道雄楚大道上,看到了一片汪洋的景象。路边竖立着的“前方渍水,车辆绕行”的指示牌,许多车辆拥堵在一起,不远处的涵洞下有一辆淹没了大半的大型混凝土搅拌机,据我目测当时的淹水高度已经接近2米。一位住在附近的老人对我说:“这里一下雨就会渍水,这几年政府已经投入了1亿多元来改造排水设施,是有些效果,但根治不了的。为什么?因为这里本来就该是湖!这段路是填了南湖造起来的。”一位细心的武汉网友也发现了同样的事实,他比较了不同时期的武汉地图,指出淹水处大多地势低洼——那些地方原本也都是湖。  普通人都一清二楚的道理,城市的管理者们难道会不知道吗?我想,所有人都是明白的,但是面对着越来越紧缺的城市土地资源和不断上涨的地价,在一辆辆推土机向湖泊中倾倒渣土时,许多人都选择了沉默。失去了天然湖泊蓄水优势的武汉,只有在一次次的大雨中,咬牙咽下“内涝”这枚大自然回报的苦果。  武汉湖泊的命运,只是中国众多城市湖泊河道命运的一个真实缩影。无锡城在新中国成立后填塞大小水塘近20个,面积47公顷,填塞旧城区河道32条,长31.4公里,使无锡从罕有洪涝灾害,变为一到雨季就要警惕内涝威胁;苏州城的河道从宋代的82公里,变成现在的35公里;温州城曾有的60多公里河道,到现在已完全填完就连被视作城市排水典范的赣州城,原有的百口水塘到现在即将消失殆尽,曾经的护城河业已被填平,只留下人工排水渠“福寿沟”在雨洪面前独立支撑,不知道这座号称900年不涝的城市,在下一个十年、百年是否还能继续自己的不涝传奇。(